有一个疑问,久久地困惑着关心历史的人们。很多历史爱好者问我,为什么很多国民党军队,打日本人的时候,表现相当不错,包括当年的驻印军,在缅甸的战绩,堪称杰出。但是,面对共产党军队的时候,却一塌糊涂,甚至,连当年的驻印的新一军新六军,也是一败涂地,稀里糊涂就完蛋了。
显然,当年蒋介石之所以敢于悍然发动内战,在很大程度上,是由于国民党军队得到了大量的美式装备。一方面,二战结束,英美有大量的军队需要复员,大批量的武器装备没有用了,销毁还需要花钱,可以近乎免费地交给国民党政府。另一方面,美国的援外法案的施行,在别的国家都停止了,但唯独在中国还得到了延长。所以,国民党军队不仅得到了在大陆的绝大部分日军的装备,而且得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大批先进飞机大炮坦克和卡车,得以装备了几十个美械师,加上此前在印度经过美国训练和装备的驻印军,蒋介石这个军人出身的国民党统帅,感觉自己格外的有底气。
但是,抗战八年,最后惨胜,国民党军队实际上元气大伤,海军打没了,空军打没了,机械化部队也打没了,一句话,多年积累的技术化精锐,基本上消耗殆尽。除了接受美国训练的少量队伍之外,冷不丁接受这样规模的美式装备,并没有配套美军的顾问和教练,即使有美国是教练,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大量从西南西北落后地区,从来没有见识过现代化器物的农民兵,训练成熟练掌握美式装备的军人,也是不可能的(台湾人嘲笑前来接管台湾的国民党兵,连自来水龙头都不知道为何物,其实是真的,这些兵到了上海,也是如此)。大量的所谓美械师,在使用美式装备的时候,效能是会大打折扣的。
更可怕的,是这些武器的消耗。即使能熟练掌握这些美式装备,这些装备的消耗也是惊人,美国的坦克卡车,都是油老虎,如果操控不熟练,那么损耗就更严重。如果美援能够无限制地跟上,当然没有问题。问题是,美援可以这样供给国民党政府吗?显然是不可能的。
最合乎美国利益的选择,是国共和解,一起组成联合政府,尽管连美国的二战元勋马歇尔都亲自出面了,最终还是破局了。而在抗战后期国民党政府由于统制经济导致的腐败,在胜利后的接收问题上大爆发,虽然程度未见得有媒体渲染得那么严重,但是,的确问题不少。国民党政府在战后悍然推行的国家资本主义政策,使得这种政府包括军队的腐败,的确很难避免。而这些腐败,也给美国人中止援助,提供了合适的借口。结果,不仅大炮坦克的损耗无法弥补,就连炮弹的消耗,也难以为继。于是,好些美械师只好改用日式武器。
1947年8月,作为美国总统特使的魏德迈来华,到了东北,见了新六军的军长廖耀湘。魏德迈很关心美国训练和装备出来的新六军的状况,廖耀湘对他说,新六军在东北参加过不少的战役,消耗很大,几乎被拖垮了。由印缅回国的老兵和基层军官,因伤亡、迁调、退伍、逃亡的很多,现在每个步兵连由印缅回国的老兵班长平均不过十个人左右。自动武器大都消磨太厉害,冲锋枪有好多支已经不能连发。新六军的重炮损失了两门,山炮损失了六门,更重要的是自动武器和迫击炮没有充足的弹药补给,尤其是炮弹奇缺,其次,汽车和其他特种车辆,都已经到了报废年龄,只好用“车吃车”的办法来维持一部分运输,医药设备及服装甚至主副食都很差,美式服装除官长及少数老班长外,都没有。主食勉强维持,副食很差,新六军的战斗力,赶不上当年的三分之一,官兵素质减低,士气和战志都很低。(廖耀湘、杜建时:《我们所知道的美蒋勾结的内幕情况》,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九辑)这里,士气的低落,主要是军队官兵不知为何而战,不情愿在抗战八年之后继续打内战,但关于美式装备的状况,应该是真实的。国民党由于战后经济状况奇差,连炮弹的生产和供应都实现不了,一味依赖美援,后果当然很可怕,作为精锐中的精锐新六军尚且如此,遑论其他?(比较起来,共军方面反而有苏联控制的大连的炮弹厂为之源源不断地供应炮弹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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